无意中发现家母写的文,非常贴近生活,文笔也好棒。转来博君一笑,以下为正文:
乘车记
( 最近准备跟大家分享我的乘车经历,呵呵,还是很丰富曲折的,一次写不完,有时间就写,热烈欢迎亲们来看。)
我生长在偏僻的东北小县城。上大学之前,很少乘坐交通工具,县城很小,一般有什么活动步行就可解决;如果去远一点的乡下,也不外坐拖拉机,或者马车。生活半径很短,生活节奏很慢,生活内容很简单;我估计除了县长局长等大干部,县城的多半人脑细胞多半都是闲置的,神经都是半麻木的。这样的生活状态,导致了我对汽车、汽油严重过敏,每当看到汽车的身影,每当闻到汽油味,甚至看到人造革的椅子,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,那时要说什么是最可怕的,我一定认为是汽车。记忆中有数的乘坐汽车的经历,印象深刻的就是每次的狼狈呕吐。大凡有要乘汽车的活动,比如春游啦,去有火车站的尚志(一个邻县)开眼界啦,我都坚决抵抗。我这个不折不扣的土包子,恐惧汽车。
要去大城市上大学了,坐马车是不现实的,拖拉机、手扶式这种低档次的交通工具一般是不出县城的,我一定要乘汽车了!我当时真恨不得长翅膀。去报到的那天,全家早早就起来了,为我忙东忙西。我妈焦虑地看着我,我一口饭也不吃,什么也不做,心里只一个念头,就是怎么熬过坐车的时光。一个早晨我就为了一些小细节较劲子,要不就是站在院子里看我最喜爱的那两棵樱桃树,菜园里几株向日葵,大大的脑袋,对着太阳笑眯眯咧开大嘴,露出排排大牙齿,可是我不想笑。
我爸为了显示此行的隆重性,竟然找了一辆小轿车送我去尚志火车站,我绝望了。上世纪八十年代,普通人坐小轿车的机会不多,私家车还是天方夜谭,送我的那辆小轿车就是我爸在县委借的。按理说,这么风光的待遇我是该兴奋的,可是我不争气,我晕车。晕的程度依次按小轿车,客车、拖拉机、手扶式、马车、牛车、自行车这样的顺序递减。吃了一片叫苯海拉明的晕车药,在我妈的劝说下又喝了一杯水,怀着忐忑的心理钻进小轿车。第一次去遥远的地方一个人生活了,我妈千叮咛万嘱咐,我其实没怎么听见,我心念着乘车这件大事呢。
小轿车启动了,小姨叫我探出脑袋和我妈说再见,我以蚊声勉强为之,真怕嘴巴张大了,会马上呕吐。小轿车出发了,在小县城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颠簸着,急速驶向前方,甩下一团浓雾般的灰尘,亲人们的身影在灰尘中渐渐模糊,一点点地远了远了。我有点伤感,有点失落,有点惆怅,有点迷茫,有点复杂,有点说不清道不明,是懵懂吧。被浓烈的汽油味包围着,身体失去平衡,左右上下摇摆着,车还没开到柳河(一个镇子,距离县城15分钟车程),我就哇哇吐了起来,把喝的水和药胡乱吐在车门上,从此一发不可收,一直吐到尚志火车站。中途我爸看我吐得太厉害,叫司机停了一次车,把我领到路边坐了一会,稳定了一下。我爸心疼地看着我,司机心疼地看着车门。再次坐上车,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吐了。终于到了尚志火车站。我要坐火车了。
乘车记之大学时光
汽车、火车载着我来到陌生的城市,开始了我的大学时光。
话说历时一个半小时,到了尚志火车站,我乘上了开往哈尔滨的火车。上火车之前,由于一直水米未进,加上晕车的折磨,那个滋味让一切欲望和追求显得那么的苍白。我和我爸说我不想去读书了,我要回家。我爸安慰我说:“火车开的可稳当了,桌子上搁一杯水都不会洒出来,而且跑的还飞快,一小会儿就到地方了。”我同意继续前行,我爸扛着一大包行李,手里拎着旅行袋,腾不出手领着我,我只能象一只蔫鸡跟在他后面(在家时,每次外出,我爸都用手领着我),走过天桥,来到月台,上了火车。火车上煤烟味儿,厕所味儿,人体不知名的气味儿让我的晕车继续着。
哈尔滨,我心目中的大城市。高楼,公交车,拥挤的人群,我完全晕了。晚上坐在宾馆的床上,看周围的一切在我眼前晃动着,晕车的症状还没完全消失呢。我想家,想我妈,想菜园里的向日葵,想我喜欢的那两棵樱桃树。第二天,终于从噩梦中挣脱出来了。可我还是不想出去,就呆在宾馆里。我爸一个人去了秋林百货公司,给我买了一双有搭袢的黑布鞋,我穿着有点大,说什么就是不穿,我爸就乐呵呵又去给我换了一次。到了晚上,我感觉好了很多,我们父女俩就一起出去吃饭,记忆深刻的是我爸买给我的鸡翅膀。(下班前,写不下去了。)
在哈尔滨逗留了一天,再次坐上开往齐市的火车,终于到了我的大学。坐在寝室的床上,眼前的一切什物还有些晃动,静静地坐着,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轻微摇动,晕车的症状还没完全消失。离开家两天了,所见所闻和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镇有着天壤之别,我的生理和心理都在晕车。四年的大学生活,快乐自由、热情张扬,读书学习,逛街玩乐;那是美好的日子,金子样的韶光。
寒假暑假,国庆节劳动节,乘车回家对我依然是个巨大的考验。回到家乡小镇要坐两次火车,一次汽车。来来回回的旅程,基本都有老乡陪伴,我们在哈尔滨中转买票,呆上几个小时等火车。这四年的来去,我爸我妈为我发愁、揪心,我哥我嫂在我没有同伴时就送我去尚志。他们想法设法缓解我的晕车病 。我吃晕车药,肚脐眼贴姜片,吃仁丹,抹清凉油,按摩虎口,一上车就闭眼不看外面。这林林种种在顽固的晕车症面前多么的软弱无力啊。
记得有一个寒假,我爸给我找了一个比我高两届的校友一起回校,那次的经历我记忆深刻。我们到了哈尔滨,姐姐去排队买票,我负责看包。剩下的就是几个小时的等待。在等车的过程中我们经历一次打架观摩,有两人在我们旁边上演全武行,吓得旅客们哄的一下四散开来。那晚我照例什么也没吃就上了火车,一晚上就趴在小小的茶几上,火车上人很多,却异常的冷,座位旁的玻璃窗上了一层厚厚的冰。晕车感阵阵袭来,一切思绪都停止了。饥寒交迫让这漫长的夜晚更加漫长,难挨。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。清晨五点多火车到站了,北方的早晨,刚刚下过一场大雪,外面的天气比火车上还要冷。等公交车的时候我冻得发抖,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被寒冷激起了战斗的热情,它们拼命颤抖着,想要摆脱这即将冻僵的命运。同寝室的人也都回来了,她们都惊异我脸色的白,原来黑人变白是那么的痛苦!
依照我的经验,冬天寒冷的天气会让晕车症状加倍。另有一次清晰的旅途记忆也是冬天。从尚志火车站下车后,已经精疲力竭了。北方的冬天四五点天就黑了,天一黑各种活动就停止了,长途车也就没有了,恐惧回不去家,暂时忘了晕车,赶着跑到长途汽车站,登上回家的汽车。车开了十分钟后,平复的心绪无情地被晕车感取代。站在中间过道上,晃悠晃悠的,就要吐了,拼命忍着。左前方一个声音在叫我,一张酷似俄罗斯人的脸,我的高中好友!她看我那纠结痛苦的表情,赶忙把宝贵的座位让给了我。很久不见的好友,本该好好聊聊叙叙旧啊,谁让我那么不争气呀!几乎没和她说话,脑袋伸出车窗外,吐哇吐哇的。只记得她围了一条那个年代女孩们自己编织的白色围脖,很长的,一直拖到了膝盖下,这在那时是时髦的标志。
大学三年级那年,放暑假回家。经过三年的锻炼,我的意志力坚强了很多,虽然还是晕车,我也已经能勇敢地对待了。车开进县城后,我求司机在离家较近的路边把我放下,这样可以少坐一会儿车。下车后,我看见我妈就等在路边呢!她正和我的高中地理老师唠嗑。我妈说估摸着这几天我要回来了,就等在路边,看看能不能接到我。血缘亲情让人们有了超常的预测能力。我妈身体不好,平时不出门的,这是唯一一次我回家,是我妈接的我。所以我现在还记得。回想高中时代,我要是放学晚了,我妈也是这样等在路边,向我回来的路张望。看到我就急忙问,咋这么晚?然后帮我拎书包,我到家总能喝到我妈给我晾的白开水。现在再回家乡,等在路边的人,永远不会是我妈了!
(以下我将写乘车记江苏,乘车记上海,欢迎亲们支持。)
乘车记之江苏十年(1)
1994年我离开了生活二十年的故乡,到陌生的江苏讨生活。故乡的寒冷,春天和秋天的大风,让我对遥远的南方有着无限的向往。现实往往比我们想象的要残酷,举目无亲的生活磨炼着我的意志。为了生存,学习各种生活技能成了我的必修课。首先我要学习的是骑自行车 。
回想那个炎热的暑假,那个我在江苏的第一个夏天,我被从未感受的热包围了,我被吓到了,我感觉无处可逃。整整一个夏天我的精神状态就是发懵。这个夏天也是值得记住的,我学会了驾驭自行车!学习过程惊心动魄,煤渣铺就的操场上,我摔了好几次,膝盖磕破皮流血。教练水平超高,一只手抱着一岁小儿,一只手扶着车后座帮我保持平衡。不会骑车的人,扭车把的劲儿像头牛啊,左拐右拐,就是稳不住。终于学会了,虽然不会飞腿上下,但是利用老天赏赐我的两条比较长的腿,上下也就不是问题了( )。生活所迫,根本没给自己练习的机会,刚一学会,我立马就学以致用了,还没掌握的方法基本上是在马路上练习的,马路杀手那年月就有了!
从童年就向往的这个超高的技能一朝掌握,我这个兴奋啊,骑在车子上,我感觉身心自由,世界也变得轻快了。只要有点理由,我必定骑上自行车到处招摇。不过,现在回忆起来我倒是后怕,那时真是无知者无畏啊!小时候生活在连红绿灯都没有的小县城,交通规则的概念在我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,我当马路就是我们县城的稻田,只要是方便,随便走吧!
经常会反向在自行车道上和他人相遇,然后还很理直气壮;经常会骑着骑着猛地打个弯,被后面的车子撞倒;经常会胡乱过马路,差点被汽车撞到,一只脚紧挨着汽车轱辘,惊魂啊!感谢上帝,基本有惊无险。为我的无礼,向那些个跟我有过交通摩擦的朋友道歉!无论有多少曲折坎坷,我都要感谢生活,让我学会了骑自行车!让我获得了另一种从未有过的飞翔的快乐!让我节省了时间,扩大了活动的半径,买米买菜,接送孩子,闲暇娱乐,我都充分利用我的自行车,在马路上飞驰着。真的,我的生活展开了新的一页。遥想十八年前,年轻的大脑没有多少内存,生活多么简单快乐!每个炎热难耐的夜晚,骑着自行车晃荡在空旷的马路上,偶尔在小卖部买一只紫薯雪糕,美美地吃着, 内心充满了凉爽和满足,未来是什么,根本没有想过。(先写到这里)
乘车记之江苏十年(2)
(亲们,继续哈!)
在江苏生活的十年,交通工具基本固定为我喜爱的自行车。生活简单,快乐,忙碌。偶尔几次的乘车经历至今历历在目。
有一次系里组织去苏州西山旅游,领导先动员大家积极参加集体活动,接着威胁——不去的啥都不发,不补缺不补差。大家分析利弊,强烈鼓动我去。经过一番思想斗争,回家又详细论证一番,我决定去。事先做了充足的功课, 出发前一晚早早就睡了,由于太兴奋,太担心,没睡好。第二天一早,洗漱完毕,按照老习惯,早饭白开水;吃上晕车药,又准备了一杯姜茶。上车第一件事就是问司机师傅,要开多久才到苏州,师傅曰三小时,妈呀,好沉重哦。
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(也顾不上谦让了),闭着双眼,一动不动,谁都不理。十几个同事谈天说地,好不热闹。书记大人发现平时就不爱说话的我,比平时更加严肃了,还双眼紧闭,拒绝交流。估计书记认为我一定是思想出了问题,旅游都提不起兴趣!今日事今日毕,顿时来了工作热情,悄悄打探说:她咋了。了解我的人解释曰她晕车,不想说话。
接下来的旅途,我就一如既往跟晕车搏斗,肚子里翻江倒海啊!隔一段时间,我就问问后面的人,还有多久到?每次的答案都令我绝望,感觉时间就象停滞了一般。如此循环之后的又一次,书记抢答——还有五分钟,马上到了!哈哈哈,五分钟!我的内心顿时轻松了,恶心的感觉也减轻了,就快要到了啊,太好了!我睁开闭得有些酸涩的眼睛,望着车窗外的风景。早春微寒,风儿些许料峭,花儿们还没扎堆开,树木早已软了腰肢,空气中已酝酿着某一天热的突袭。
余下的旅程,当我再问起还有多少时间 能到时,书记均一马当先回答干脆——五分钟,还有五分钟!一边热情洋溢当导游:看看前面,西山,西山,看到了哇?书记回答了若干个五分钟后,一同事奇怪大叫:书记,你手表坏了吧?书记意味深长说:我说五分钟,对她有效吧?同事们恍然大笑。
车在太湖上疾驰之时,我貌似联想到金庸小说中的武功凌波微步,也许就是这个感觉吧。西山虽不高大,景色是美的,山清水秀!十几年过去了,记得最清楚的是山石上长满了湿滑的苔藓。在山脚下买了梅干菜等山里的土特产,比较特别的是种在花盆中的何首乌,几乎人手一盆。我的那盆何首乌,在我的悉心浇灌下,疯长疯长,最后扔了。
第二天,一干人等驱车到苏州市游玩。开车返回一小时之前,大家去副食店采购,第一次尝到了松子糖的味道,从小就嗜糖如命,大学时曾经在同学那里见过松子糖的包装盒,心里还向往着它的味道,一朝如愿以偿,买了好多——原味的薄荷味的草莓味的,黄的,绿的,红的。对了,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,我和小陆老师去厕所,和大部队走散了,找不到车了,纠结好久才归队,那时还没有手机这些个通信工具,一车人呆呆傻等呢。回程一切顺利,每个人都被大包小包包围着。我的晕车感也没有原来那么强烈,在我坚强的意志力的压制下,它暂时退却了。
此次乘车的收获:书记大人思想工作方法得当,经验老道。思想工作者的存在是必要的!物质第一,意识第二,这个第二蛮强大的。惟愿我们都做个思想强大的人!(峰迷们,谢谢支持!有空就来爆料!)